主勇尾兄弟
1.
尾形百之助站在鎮上的巴士站牌旁吸菸。
花澤勇作從在早上七點就迫不及待傳訊息給他,他在東京車站搭上長途客運、剛下高速公路交流道、已經快要到達鎮上公車站⋯⋯等等,像新聞記者一樣鉅細彌遺對他報告。
這些讓慢吞吞從家裡出發,先解個菸癮才摸出手機看的尾形百之助嚇了一跳。
如果這是花澤勇作第一次來拜訪,尾形還可以說服自己是東京來的大少爺少見多怪,覺得新鮮,所以,情緒亢奮得像小學生遠足。但是,每回來都是一樣反應的原因,尾形百之助就不懂為什麼了。
尾形左手夾著菸,沒有任何回答就跳出聊天室畫面,把手機收回褲兜。
又過十分鐘,從姍姍來遲的巴士裡,比大部分乘客高大的花澤勇作,跟著鎮民一起下車。
「哥⋯⋯。」
戴著棒球帽,花澤勇作見到他立刻漾開笑容,他舉手要往尾形百之助那裡靠近的時候,有眼尖的鎮民搶先一步,高聲打招呼:「尾形醫生,真稀奇,您怎麼在這呢?」
早就把香菸捻熄,並好好收在隨身煙灰缸的尾形百之助露出淡淡的微笑:
「平田叔好。」
「哎呀,真多虧你上次幫我們家紅葉治好蛀牙,她媽媽後來臭罵她一頓,禁止她吃甜,小姑娘哭鬧得沒完呢!哎呦,真的是!」
「是,不過,多虧平田媽媽發現得早,紅葉的情況沒有傷到神經,只要好好注意清潔,定期回診就可以了。」
「這樣呀,那我再回去提醒媳婦⋯⋯,欸,這位小哥是⋯⋯?」
「叔叔好,我是尾形哥在高中時的學弟。」
一直安靜待在半步遠的花澤勇作,掀開帽沿,笑眯眯對鎮民長輩問好,臉上沒有因為久候產生一絲不耐煩。
「原來是來玩的客人!瞧我真是,看到熟人就想聊一聊哈哈哈,小哥,好好玩,尤其是神社那邊的海,可是名勝景點啊!值得一看!」
「好的,謝謝叔叔,我等等定會請尾形哥帶我去開開眼界。」
「哈哈哈,真不錯的小子,你從哪來玩呀?」 「東京,因為我從小都待在都市內,一直很嚮往來看一回海邊。」 花澤勇作露出靦腆的笑容,尾形百之助見到熱心的鄰居聽著話,眼神越來越慈祥。 「我還以為都市人都不屑來這種偏鄉地方玩呢,真好真好!尾形醫生,既然學弟大老遠來這裡一趟,你可不能丟我們鎮上的面子,要好好招待他一番呀!」
平田叔叔用力拍拍尾形百之助的肩,尾形百之助只能憋著滿肚子不耐,順著話點點頭不語。
揮別熱心鎮民後,花澤勇作打破兩人的安靜,開口道:「哥哥……。」
尾形百之助冷淡回望,覺得剛剛才解的菸癮又犯,口乾舌燥起來。
母親尾形留曾是插足花澤夫婦的第三者,並且,早正妻一步生下他這名私生子,於是,他和晚兩年後誕生的花澤勇作是名副其實的異母兄弟。
這些過去是在他和花澤勇作在東京的高中認識時候才知道的事情,尾形百之助一度對此難以接受。
所以,他改變本來想在東京讀大學的決定,高中畢業後尾形百之助選擇逃回茨城,選擇學費昂貴卻無大用的牙醫科,想要報復選擇用金錢彌補他們母子的父親。
尾形百之助知道他憎恨父親,尾形留對他說出親生父親的事情時,沒有美化她和花澤幸次郎的過去,對兒子不躲不藏坦白她曾輾轉男人身下的酒店公關身分,也是由於如此才認識父親並且生下他。
他是情婦的私生子,這層認知讓尾形百之助覺得羞恥。可是,他無法怨恨當時年僅二十歲就獨力生下他,一個女人辛苦兼差,和外公外婆撫養他長大的母親。
所以,埋怨轉往了生父與他的家庭。
他並不喜歡花澤一家,也未將他們當成是家人,花澤勇作在知道他們的兄弟關係後,仍舊少根筋的親熱讓他覺得困擾,所以,他故意惡毒地對花澤勇作說:
不准在不知情的人面前稱呼他哥哥,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的關係就是高中時的前後輩舊識而已。
這是尾形百之助自己跟花澤勇作訂下的『規則』。
花澤勇作順從地答應了,接著,隨即睜著清亮的雙眼問他:「等我上大學,沒課的時候,我能夠去茨城找你嗎,哥哥?」
這過於自然的反問讓尾形百之助語塞,讓他覺得自己剛剛都在唱獨角戲,像個小丑沉溺在自己的哈姆雷特裡。
討人厭的大少爺,尾形在心裡這麼想,然後,對花澤勇作露齒微笑:「好啊。」
/未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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