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趴

山田利吉被土井半助搖醒後，發現安親班內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孩子，只剩下他對著掀開放在桌上當裝飾的動畫繪本打盹。

「土井老師？我睡著了？抱歉⋯⋯。」

「我很快就好，等等。」

土井半助邊說邊脫下上班時穿的防污圍裙，飛速折好後，塞入櫃子內，之後就走出教室。

山田利吉則是利用等待土井半助的短短幾分鐘，替今天負責關安親班大門的男人巡視有沒有遺漏沒上鎖的門窗、順手撿拾四散的蠟筆、替到處亂放的玩具歸位。

土井半助再次回到班上，準備收尾時，山田利吉已經連垃圾都丟乾淨，背好後背包，手上滑著手機在等他了。

土井半助看一圈乾淨的教室，唇角露出微笑：「久等了，山田利吉小朋友，你的哥哥來接你回家了。」

*

土井半助，二十五歲，現任一間私立安親班的課後輔導老師。

他與山田利吉的緣分不淺，當他十九歲，還在東大的理學院唸書時，某天，透過學校管道承租的外包宿舍，發生因為電線走火的事故，不用幾小時整棟共享公寓就燒得一乾二淨。

所幸，當天包含土井半助，住在那裡的大部分學生都在學校上課，在房間內補眠的人也及時逃出，所以，除了一些財物損失，並沒有發生人員傷亡。

複雜的問題，學校的大人們負責處理，從神戶大老遠跑來東京唸書的土井半助，正在苦惱去處時，理學院的山田傳藏老師找到他，問一句：「如果不介意跟我老婆小孩同住，要不要到我家住一陣子？」

這句話對當時的土井半助而言，如遇甘霖，他便感激地答應了，和老師的兒子山田利吉的緣分，就是在那時候結下。

*

原本說好，土井半助就住到學校安排好新住所為止。沒想到，住下來後，變成拖拖拉拉住了一年。

為什麼住這麼久，真要說原因，也有原因。

因為山田太太的家常菜太好吃了，是他住在神戶老家也沒吃過幾次的溫馨味道；山田老師家離東大真的很近，走路到地鐵站搭車只需要五分鐘，早八想要賴床也沒關係。

又或者硬要說，還有一個原因，十二歲的山田利吉真的太可愛了。

從來沒有玩伴的小六男孩認識土井半助之後，小學放學回家，再也不用一個人孤單無聊枯坐在公寓大門口等忙於工作的父母回來。

土井半助住到家裡後，山田利吉每天都過著回家就有大哥哥陪玩陪寫作業的快樂時光。

土井半助後來想，也許山田利吉確實影響不少他後來的就業考慮，所以，結束在山田家的寄宿，當他升上大三以後，沒有多做猶豫，便決定加修將來可以考教職的教育學分。

*

土井半助現在的住處離安親班不遠、居住機能也好，他們兩人晚上七、八點漫步在路上時，還幸運碰上已經零星綻放的夜櫻。

「我去便利商店一趟。」

「好。」

當慣哥哥跟屁蟲的山田利吉，自然而然一起進去，他仍然繼續滔滔不絕跟土井半助閒聊：「話説回來，新兵衛的過敏性鼻炎也太誇張了，我都擦第三次，鼻涕擤出來還是一大坨。」

「畢竟現在是花粉症流行季，也沒辦法吧。」土井半助的目光一邊在貨架上巡視，一邊隨口回答。

「哎——當你的學生真好啊，能讓土井老師無微不至地照顧。」

土井半助聞言，挺直原本為了找商品而折彎的腰，他突然陷入詭異沈默，用微妙的眼神瞥向山田利吉。

「你覺得當我的學生比較好？」

「很好啊？」山田利吉真的很羨慕。

「是嗎？但是我可不會跟我的學生做愛。」

「做——！？」十八歲男生大腦當機。

而絲毫不覺得自己語出驚人的俊美男人，將從剛才就拿在手上的保險套拋給大學生。

「去結帳。」土井半助從容地命令道。
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