霙(節錄)
- 山城YAMASHIRO
- 8月10日
- 讀畢需時 9 分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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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術學園放寒假的第一天,天公並不作美。
土井半助記得前一晚睡前,氣溫遽降,格子窗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。醒來後,他連棉被都不想掀開,整個人裹得像草履蟲一樣,蹭到門邊,只探出手將格子門打開一條縫往外偷看。
跟土井半助預料的一樣,昨晚的確下雪了,地上覆蓋一層雪白,看起來並不厚,若有陽光,曬一會兒就會融了。一股寒冷的西北風挟著水氣,吹進房內,土井半助一抖、立刻關上門。
看起來今天的天氣算不上晴朗。
考期末考之前,新兵衛就開口邀約亂太郎跟霧丸,在這次寒假到他家去過夜。對整天窩在深山上課的孩子來說,到擁有外貿港口的堺市去玩,吸引力想當然爾非常大。
霧丸早早就跟土井半助報備寒假開始就要外宿。他滿心期待,三人組天天討論遊玩的行程,還因為光想著玩而無心念書,氣得土井半助威脅他們,若有一個人不及格就得留下來補習,嚇得他們反而比平常更認真準備考試。
結果,考試成績出爐,三人組這次成功脫離吊車尾的行列。當學科老師宣布他們成功逃過補習之後,三人抱成一團感動大哭的模樣,看得學科老師又好氣又好笑。
其實,亂太郎、霧丸、新兵衛不知道,最慶幸他們不需要補習的人,是身為導師的土井半助,還有,一邊努力工作一邊數日子,盼望著土井半助放寒假的山田利吉。
土井半助整理好寢具,換上外出便服,拉開門後,發現穿著便服的山田傳藏還未回家。
「山田老師,你還沒回去嗎?」
「唔,等等就要走了。」微妙的氣氛如透過窗戶鑽進來的寒冷空氣,在兩人之間悄悄蔓延,山田傳藏盯著外面的雪景,打破沉默。
「半助。」
「是?」
「你今天要跟利吉見面嗎?」聞言,土井半助臉上掩不住驚訝的表情,他清楚記得並沒有跟山田傳藏講過,他跟山田利吉會在這次寒假碰面的事。
原本因為忙於工作,一度遺忘上次被山田傳藏見到他跟自己兒子互訴情衷的場面,再次從土井半助的腦海浮現。
他事後本想找機會跟山田傳藏說明這件事,不過,每一次長者都輕巧迴避了,他反應不鹹不淡,公事互動上也跟往日一樣沒有尷尬,令土井半助捉摸不清。
土井半助不曾忘記,山田夫人曾經替青年物色過相親對象的事情。他私下猜想過,這也許是一種身為山田利吉的父親,給自己軟釘子碰的方式。
不過,事到如今,土井半助沒有打算再推開山田利吉。身為兩人之間年紀較長的一方,他早已做好即使被青年父母埋怨,他也甘願將所有責任背在身上的心理準備。
可是,今天山田傳藏突然主動提起山田利吉的名字,還是令土井半助措手不及。
「那麼,你見到利吉後記得轉告他,他的母親很想他,叫他記得回去一趟。」
土井半助遲遲沒有回答,讓山田傳藏面露疑惑,他反問:「怎麼了。」
土井半助搖搖頭,山田傳藏仔細端詳他的表情半晌、思考幾秒,接著,頓悟似反應過來。
他脫口道:「難道,你以為我在介意你跟利吉的事?」
見年輕人頷首默認,山田傳藏才記起,上回不小心撞見親兒抓著對方舌吻的香豔場面。臭小子做出這種出格的事,真是令他羞愧得想向已經去世的土井父母謝罪,思及此,讓他下意識佯咳一聲。
「其實,作為戰忍,在戰場上見慣生死後,我原本以為自己會孤老一生。可是,我遇到了現在的妻子,我決定從戰場上退役,跟她組成家庭、生下利吉,曾幾何時,習慣刀光劍影的我也擁有了珍貴的家人。我曾想過,為了保護我的家人,我願意做任何事。」
山田傳藏話鋒一轉:「之前,我曾告誡過利吉,對上雜渡時,若情況一旦危及他的安全時就先撤退。可是,利吉並不考慮這些,他只在意你安不安全。」
講到這裡,山田傳藏的臉上露出孩子大了,實在不受控的無奈表情。
接著,他看著土井半助,認真道:「那時我才知道,那孩子跟我一樣,也擁有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想要保護的人,而那個人就是你。」
「如果你問我的想法,我的家人想守護的人,他就是我的家人,事情僅僅這麼簡單罷了。」山田傳藏走近他,輕拍他的肩:「看外頭總感覺還會下雪,趁天氣變壞前早點出發吧。」
嚥下喉頭的哽咽,土井半助胡亂點頭:「我出門了。」
山田傳藏笑道:「嗯,路上小心。」
*
進入嵐山,離嵯峨野就不遠了,冬季的深山天氣多變,下午開始吹起刺骨的冷風,穿著蓑衣的土井半助朝通紅的手心呵出一口暖氣,抬頭看被厚厚雲層遮掩得陰沉的天空,隱隱約約有再下一場雪的跡象。
他加快腳步,把雪踩得咯吱作響。途經渡月橋時,還是開始淅瀝下起雨,刺骨的冬雨挾帶雪花,還沒有落地就化成水,令山道更加窒礙難行,以致他抵達跟山田利吉約定會合的山道入口時,比起預期時間晚上許多。
雖然男人遲到了,可是,入口旁也沒見到青年的身影,迎接土井半助的只有蒼鬱森林的枝枒上,覆蓋一層靄靄白雪的荒涼風景。
「利吉……沒事吧?」土井半助一邊喃喃自語,一邊蹙眉。
平時他跟山田利吉也會一起出差執行忍務,每當兩人有約定時,青年很少比土井半助晚到,這次山田利吉明顯因為天況影響腳程,所以到現在都還沒現身。
可是,因為才下過雪,山路崎嶇,再加上已近黃昏,這些都讓土井半助忍不住擔心起來。
又等了幾刻鐘,天色已經暗下大半。土井半助忍不住擔心起山田利吉是否發生什麼意外才耽擱到現在,當情況變得進退兩難時,他頭上的枝枒傳來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響,接著,是青年開心叫他的聲音。
「哥哥!」沒想到山田利吉的聲音會從頭頂上傳來,土井半助詫異地抬頭,迎上青年的燦笑。看來因為雪地難行,自由忍者索性直接跳上樹,一路緊趕慢趕才終於到達會合處。
「太好了,在天黑前趕上了,我現在下去!」單手勾著樹枝,山田利吉迫不及待要往下跳。沒想到土井半助發現他的意圖,臉色突變:「等等、現在剛下過雪,地上還很滑,先不要——……」
在雪地著地當下,腳尖接觸到預料外的鬆軟觸感時,山田利吉在心裡暗叫一聲不妙。土井半助雖然想拉住他,還是晚了一步。落地失敗的青年,在濕滑的雪泥上狠摔一跤,把自己的腳踝扭傷了。
「利吉,你沒事吧!?」
「我沒事。」
「讓我看看你的腳。」拉起褲管,土井半助看著山田利吉立刻腫大一圈的腳踝皺眉,他掏出衣兜內的備用傷藥替青年大量敷上,接著,使用自己帶在身上的忍者頭巾熟練地纏繞固定。
山田利吉看土井半助緊張地衝上前察看他腳傷的模樣,對自己造成的失敗更加沮喪了。
和追求許久的兄長好不容易心意相通,土井半助對他外宿的邀約也同意了,甚至克服惡劣的天氣成功與戀人會合,結果卻被他自己一時的大意,直接搞砸一切。
沉溺在打擊中的山田利吉,沒有發現土井半助替他療傷時,不動聲色地窺覷過他一眼。
「利吉。」男人溫柔地喚他,青年抬頭的同時,土井半助已經解下自己身上的蓑衣,披蓋到他趕路時被雪水浸得濕透的髮上。
土井半助對他微笑,背對著他蹲下,扭回頭道:「我背你,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。」
折騰一陣過後,徹底天黑了。
幸虧天氣一反下午的陰鬱,雲層漸開,朦朧月光靜靜地替兩人照躍前路,土井半助背著山田利吉走在山道上,穩健腳步不帶半分猶豫。
山田利吉感覺到高瘦男人的體溫,透過彼此之間帶著厚重潮意的衣物傳達過來,稱不上舒服,可是,溫暖讓結束工作的山田利吉徹底卸下緊繃神經,令他撐著睏意,在一路上昏昏欲睡。
土井半助沒回頭,卻是看穿一切般說:「很累吧?乾脆睡一下也沒關係哦。」
山田利吉嘴上回答我沒事,全身卻越來越依賴土井半助。他們穿過一大片高聳的竹林,沒過多久,土井半助就在某處停下腳步,同時,山田利吉睜開雙眼,眼神清亮,不復剛才在土井半助面前鬆懈的模樣。
土井半助到一座莊嚴的佛寺前叫門,山田利吉站在他身旁,將身體的大半重心倚靠寺門,餘光瞥見門牌上以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華台寺。
(中略)
等土井半助洗好澡回到僧房,山田利吉正在跟小沙彌送過來的繃帶奮戰,男人繫好睡袍,不容置喙就接手替弟弟繼續包紮腳踝。
男人的手腳很俐落,三兩下就將傷處包紮妥當。土井半助收回手,但是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,山田利吉見到土井半助不知為何眼神游移,接著,男人忽地拋出一句讓青年腦袋炸鍋的問句:
「利吉,你想做嗎?」
「咦?」
土井半助垂下眼,盯著在睡袍掩蓋下,山田利吉因為土井半助的手碰觸腳踝時,就已經起反應的下身。被戀人一語戳破暗自努力半天的鎮定,青年臉頰也跟土井半助一樣緩緩透出赧紅。
「我想跟利吉做哦。」男人沐浴後,身穿輕便睡袍,僅輕鬆束高長髮。男人褪去忍蛋教師的矜持穩重,展現出散發渴望碰觸青年的慵懶面貌。
他小心避開山田利吉的腳傷,貼近的身體還在散發熱氣,他眨動長睫,手撥開睡袍,撫弄青年已經半勃的陰莖,手中男物肉眼可見地迅速泛紅暴脹。
見狀,土井半助抬頭對山田利吉一笑,他瞇彎雙眸,長指扶穩青年因他而興奮的物什,低頭張口含住圓潤的柱頭舔舐。
濕熱的鼻息熨燙山田利吉的下腹,溫暖的口腔包裹住青年已泌出些許前液的硬物,舌頭在冠溝處打轉、吸吮,眼前光景讓山田利吉不由得伸手碰觸土井半助的耳廓,土井半助一向容易被碰觸這裡而動情。
被碰觸敏感帶,令土井半助一時沒控制好力氣,手掐了下青年陰莖,已經忍耐一陣的年輕戀人便在他口裡繳了械。
(中略)
簡單清洗後,在大冷天裡,兩人躡手躡腳快速回房鑽進被窩,山田利吉抱著跟他一起蜷在棉被裡的土井半助,自土井半助在冰之山寄宿的那年之後,他們很久沒一起睡了。
久違的同床共枕,讓山田利吉感到懷念與眷戀,於是忍不住開口:「我能問一件事嗎?」
「嗯?」兩人份的體溫烘得土井半助昏昏欲睡,他漫不經心應答。
「為什麼會是這裡,如果要借宿的話,嵯峨野沿路都是佛寺。」
「……說得也是。」土井半助撫摸青年圈抱他的手臂,當山田利吉以為不會有下文的時候,土井半助緩緩開口。
「在我九歲時,我的家族遭到敵家討伐,只剩下我活下來。我逃進山裡,在許多寺廟之間輾轉,也是在佛寺居住時,我接觸到忍術跟兵法。這裡是庇護過我的其中一間,所以對我來說,比起其他陌生的寺廟,這裡較讓我感到安心。」
沒料到土井半助會直接了當跟他提起自己的過往,山田利吉愣住,懷內的男人語氣摻雜羞赧,說你不是受傷了嘛,總不好隨便找地方住。
「哥哥,我、抱歉,我不是故意問……」
「沒事,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往事了。」土井半助轉過身擁抱青年,他悶聲道,而且他想讓山田利吉知道他的過去。
男人抬眼,看山田利吉收不住難過的表情,土井半助眼睛骨溜溜地轉,忽然以老師教導課本問題般的口吻,開啟新話題:
「利吉,你知道貴族跟僧侶會在寺廟偷情嗎?」
「不知道……嗯?欸?」
「我以前曾經親眼見過,貴族們到寺廟參拜,他們會在僧房逗留過夜。以互贈通和散作為偷情暗示,不過,後來通和散被人流入黑市,我聽說有時候也在茶屋被人使用。」
山田利吉眨眼,他當然知道土井半助口中的茶屋,不是指喝茶吃糰子的茶屋,是出入人士魚龍混雜的花街。
「……。」
「教你使用通和散的姑娘,溫柔漂亮嗎?」
「……這是有原因的。」對於土井半助只看到通和散,就能見微知著的觀察力,山田利吉再一次感到咋舌。
「原因當然是忍務需要,我明白,睡吧。」土井半助再一次背對山田利吉。
「等等,我唯一想碰的人只有你,哥哥!」
山田利吉緊張地扳過男人的肩想對他解釋,不料,土井半助正在努力憋住笑意,當他轉回身的同時,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,山田利吉這才意識到土井半助在逗他。
安撫抱怨別亂開玩笑的弟弟,土井半助連連回答知道了,哄著緊抱住他鬧憋扭的可愛戀人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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