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眼
- 山城YAMASHIRO
- 2022年4月2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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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連每每想起他與艾瑪遭山賊襲擊的那天,他就不由自主地充滿罪惡,深深感覺到。那一頭白髮果然是被詛咒的象徵。
不久前,他們由中山道來到名稱為瀧的山內村落,比預料中更多的居民分佈在一面比一面高的山壁間。沿著最寬闊的水源走,艾瑪和亞連輕易地找到了村落內的人群集散處。
在驛站進行了賣藝。有著珍奇外貌的藝人博得了民眾極佳好感,在熱心居民指點下,他們知道了山的另一邊,還有名叫稻垣的繁榮市集。恰巧秋季已近,市集的舉行日近在眉睫,若能趁那時趕往賣藝,應當能收穫良多。
亞連熱切向艾瑪勸說,不回中山道改為跨越這座山。
『不行,你忘記那人也說了,從瀧翻越山頭太危險了,幾乎沒有住家不說,山賊還異常猖獗,要安全穿越的機率太小了。』
『可是,既然他們可以從瀧到稻垣去賣漁獲,那就表示不是沒有辦法啊!』
拗不過亞連,明白小孩子的玩心重於任何事情,艾瑪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。
跟位在半山頭的瀧不同,另邊位於山腳、更靠近中山道起頭的稻垣市集,其熱鬧程度根本不是小村落的瀧可以相比。
身為臨山又偏遠的稻垣,吸收了附近一帶的客源,唯一的大型市集,在秋收的季節,其人潮流動的量非平常所可比擬。亞連來到稻垣後,整個人就像脫韁的野馬,拉著マナ瘋狂玩耍。
當時艾瑪雖無奈、仍止不住一臉寵溺的笑盈盈宛如暖陽,那模樣亞連永遠也忘不了。
因為他從未想過,那一幕在稻垣的慶典之夜成了終結。
在夜市外圍的樹叢小徑,アレン被一股無可名狀的猛力給吸入陰暗的夜色。艾瑪反射地立刻追入,若有旁人,那一幕就像兩人同時被拉入一般。
マナ看清四周後才知道,是趁著紛鬧夜市想打劫路人的地痞流氓,他想不通為何會挑看起來只想是路過此地的落魄旅人下手,但時間不容許多想,アレン正被支匕首指著脖頸、他四周則是藉由間接灑入樹林中的細碎月光,佈滿了亮晃晃地刀尖。
「艾瑪…!」亞連被突來的狀況逼嚇得眼眶泛淚,但艾瑪知道這跟著他流浪好些年的孩子還在試圖鎮靜。
好孩子,艾瑪很想這麼稱讚他。
艾瑪觀察了左右兩邊,是絕望的嚴密包圍。「各位大人,我們父子倆身上的錢,只帶足了方才在夜市玩樂的子兒,雖然所剩無幾,但望求寬宏大量的大爺們行行好,錢給你們,放了我兒子吧!」
艾瑪將懷襟內的錢包取出,丟到離盜人們較遠的泥地上。
「哼!痴人說夢話嗎?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賣藝的,今天才剛從瀧賺到稻垣來哩!」
人圍中有一邊發出了嗤笑,順利引起周圍的此起彼落的哄笑。那人趁此有了膽量,繼而滔滔不絕的繼續發聲:「老大還說了,羊養肥點、宰了才好吃,所以才讓你們平安無事過了中山道,不然哪這麼簡單讓你們大搖大擺悠晃過老子們的地盤?」
「像娘們一樣跟肥羊囉哩八唆這麼多做什麼!你這個蠢材!」
被踹的聲響與慘叫響起。趁亂亞連掙脫了箝制跑往艾瑪,不管另一邊還在滿嘴穢言地叫罵些什麼,但人在逃開的同時,刀子也一起追來。
「亞連!!」マナ邊護著投入懷裡的亞連,以肉身袒護周圍逼近兩人的刀尖。
「艾瑪──!」亞連未變聲的稚嗓嘶喊尖叫。
方才還在打罵同伴的人,已鬼魅似的來到他們身邊,低沉沙啞的命令傳入他們耳殼:「不管是腰帶、鞋內鞋底、衣領前襟,內衣內褲,有可能藏錢的地方全給我扒下,要一乾二淨,一個子兒都甭給我放過,不然下場就是跟那死娘們兒一樣。」
其他人不敢吭一聲大氣,動作迅速地依令包圍住亞連與艾瑪。
就著零落的月光,蜷在地上的亞連最後看到了山賊們的小腿後方,剛剛下命令的人獨自往艾瑪的錢包走去,連彎腰都嫌懶的以刀將布面錢包戳起,將錢幣倒出,錢包扔丟一邊,呿嘖了一聲走了。
亞連被其中一人發現了目光,他惡狠狠地罵了聲:「看什麼看,有什麼好看的?」
亞連的左眼被劃了一刀。亞連沒哭,倒是艾瑪發出哭泣似的一叫,撲起身,將劃傷亞連的人猛然地推往樹幹,奪過刀子捅了人一刀。
「亞連,快走──!」
艾瑪在被憤怒的山賊淹沒前,喊了這一聲,像洪亮鍾聲般,驅使亞連撇下マナ,顫抖地沒命狂奔。
*
拉比解下纏繞在亞連左眼的綁帶,以清水清理剩餘敷料後,眼皮久違地接觸新鮮氧氣而帶來一陣清涼。
亞連睜開眼皮,當天的利刃像隻畫筆,自左額筆直畫下至上顴了一道細疤,新生肉芽在完好的照顧下收斂得極好,但這道疤痕卻消失不了。
拉比臉上的歉疚,亞連只用一隻眼也看得見。他搖了搖頭,笑慰拉比:「不要在意,我認為這樣很好。」他真心地這麼想,這樣他才不會忘記那一天、忘記艾瑪。
優手按上了拉比的肩,與拉比一同默默看著亞連臉上坦然的笑意。
<完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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